与癌共存:生死之间

2016-11-21来源:
[摘要] 对患者而言,癌症诊断犹如最终的宣判书,故而,这个诊断必须慎之又慎。

  对患者而言,癌症诊断犹如最终的宣判书,故而,这个诊断必须慎之又慎。

  生和死是对立的两种状态,“生”可突然转化为“死”。我有3个非常要好的朋友,都是著名的胃肠肝脏病专家,都在瞬间猝死于心血管病。猝死的原因有很多,冠心病、脑出血、肺栓塞甚至支气管哮喘都会导致猝死,但心源性猝死比例最大。癌症本身一般不会引起猝死,除非治疗过程中出现意外。多年前,在为一名来自珠海的70岁肝癌女患者做肝动脉化学栓塞,和给一位来自温州的60多岁食管癌病人做内镜检查时,患者突然心跳、呼吸停止,我们立即给予人工呼吸和心脏胸外按压,患者转危为安。这是由“死”急性转化为“生”的例子。在癌症临床治疗时,我们常遇到这种情况:被“确诊”为癌,病人和家属似乎陷入“灭顶之灾”,认为“死亡”来临;后来被证实,原来是一场虚惊,“癌”没有了,或根本不存在,病人由“死”而“生”。

  从医几十年,遇到不少由“死”而“生”的例子。但最近遇到的一个患者,让我特别震惊、兴奋,也有小小的成就感。

  那是2015年4月,清明节前的一个下午,诊室里来了一老一中两位男士。他们是从湖南赶来的。老者自我介绍是“人民代表”,是患者的爷爷;中年男子神情忧伤,是患者的父亲。患者18岁,叫黄冰(化名),一个月前征兵体检时发现“肝癌晚期”。患者父亲说:“我无论如何不相信儿子会得这种绝症,他从来没有病呀!”

  我看了他们带来的超声、CT和PET-CT片。小黄肝脏右叶有几块“占位性”病变,直径三四厘米,边缘不太清楚;血液化验肿瘤标志(甲胎蛋白、癌胚抗原、CA19-9等)均正常。

  “病人能吃能走路吗?”我问。“一个健壮的小伙子呀!好神气呢!如果不是体检发现了‘癌’,

  他已到部队了。”患者父亲描绘着他儿子的形象,隐约透露出自豪。“但是,这个检查报告把他折磨坏了,他一下子瘦了十几斤。”他神情又低落了,“我也21天没有好好睡一觉、吃一顿饭了”。

  他说,当地医院正准备给小黄化疗,但医生告诉他“实话”,不管怎样治疗,小黄的生命都不会超过半年。患者的爷爷补充说:“我们找了好多医生了!”我相信他的话。他是“人民代表”,有地位的人,找“好医生”不困难。

  在一般人眼中,医生的话就是宣判词,最终的、不可改变的一锤定音。

  不知什么原因,我一下子也陷入患者父亲和爷爷的情绪中,我和病人之间,似乎有一种强烈的力量连接起来,我似乎从“医者”不由自主地变成了“家属”。我呆呆地看着PET-CT中的肝脏图像,不相信这些图像中有“癌”。

  这个青年真是这样“倒霉”吗?我母亲40多年前患上肝癌,不到3个月就去世了;我本人9年多以前患了肝癌,现在幸运地活着。癌症专家、英国牛津大学理查德德?皮托教授办公室的门上挂着他最喜爱的格言:“因老而死不可避免,未老先死不可发生。”我已迈入古稀之年,即使“先死”,也死而无憾,但小黄仅有18岁呀!我默默地告诫自己:要找出这个小伙子“生”的希望。

  “徐教授,我的儿子还有希望吗?”我回过神来,看到患者父亲那期待的目光,他的眼中含着泪。

  “要有肝活检就好了。”我几乎在自言自语。“有!我带了活检片子,是在湖南做的,正是这个活检报告将我们打垮的。活检显示‘肯定肝癌’。”患者父亲迫不及待地从皮包里取出几张病理切片报告。

  我马上请来病理科主任周序珑教授,让他将切片报告拿去。一种直觉在告诉我:也许不是癌。

  十几分钟后,周主任来电话了:“仔细看了,没有真正的癌细胞。”

  我脑子里“轰”的一声。周主任是资深的病理专家,在病理诊断上有丰富经验。我对小黄的父亲说:“你做三件事吧:你21天没好好吃饭了,今晚好好吃一顿吧;明天是清明假期,回去陪儿子;节后,带儿子来医院,再做检查。”

  小黄的父亲和爷爷一下站起来,瞪大眼睛齐声问:“是否不是肝癌?”他们绕过办公桌,来到我面前,拉住我的手,恳求我给个肯定回答……

  一周后,小黄在父母陪同下来我院住院。我赶到病房。多俊的小伙子呀!高高个子,浓眉大眼。我问他胃口好不好,他傻傻地笑了,说“老是感到饿”。他的母亲告诉我,自从他父亲和爷爷从复大肿瘤医院咨询回去后,他看到了生的希望,开始“天天笑了”。

  病区给小黄做了认真的检查:先给他做了肝动脉造影,未发现“肿瘤染色”;再在超声引导下,做肝活检,共取了6块组织。3天后,我去到病理科,周主任让我看切片,未见肝癌细胞。

  又过了3天,免疫组织化学结果出来了,是一种罕见的肝病变:上皮样血管内皮瘤。为了进一步证实这个诊断,医院将病理切片送到了广州最大的病理中心,他们得出的结论与我们相同。又将切片图片发给美国安特森癌症中心病理科,著名病理学家谈东风教授回复:这个病这样快地获得正确诊断,说明广州的病理水平达到甚高水平。他发来安特森癌症中心最近讨论的一个类似病例,说这种病即使在他们医院,也是罕见、极难诊断的。

  在小黄的病房里,我们临时开了一个“庆祝会”。医生护士都来了。小黄妈妈又是笑又是哭,她抱住我说:“你们救了我儿子,救了我一家,救了我一个家族呀!”原来,小黄是独子,小黄父亲还有两个兄弟,都在英国伦敦开餐馆,都没有儿子。三房合一子,小黄的命多么珍贵,可想而知。

  肝上皮样血管内皮瘤是一种相对良性病变,预后较好。小黄接受了超声引导下冷冻消融治疗。术中,我们又多部位取肝组织,再做病理检查。病理是“金标准”,结果与前述检查完全一致。

  经历“晚期肝癌”煎熬的小黄,一定十分珍惜“死里逃生”获得的幸福。他出院回家准备高考了。小黄从“将死”转化为“生”,这是他的运气,也是医生的福气。“医者父母心”,病者“生存”下来,“父母”当然是“福”了。小黄想考医科大学,将来也做一个有“福”的医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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