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发现、早治疗，是肝癌患者走出治疗困局的关键。
几个月前，马来西亚沙巴郭林气功会会长张先生来电话，说有位朋友姓陈，患了肝肿瘤，想来广州找我治疗。几周前，在张先生的陪同下，陈先生来了。我初步检查了一下，发现他的肝脏里布满了癌肿，门静脉内有癌栓子。肝功能检查显示胆红素高达200多微摩尔，白蛋白仅2克多。
大约五六年前，陈先生曾陪他的父亲来住院。他的父亲也曾患肝癌。当时我们为他父亲做了冷冻消融和肝动脉化学栓塞治疗。他告诉我，他的父亲回去后一直很好，直到去年，因为“肺脏毛病”去世。记得他的父亲来院时，肝癌已非“早期”，能生存这么多年，已经十分幸运了。但他现在的情况比起当年他的父亲要严重得多。
我有些懊恼，当年他陪父亲来住院时，应告诫他注意自己的肝脏，定期检查，一旦发现有问题，及时治疗，而不能“大意”到现在，落得终身遗憾。
肝癌治疗，关键在早期，在“小肝癌”时就被诊断出来。直径小于5 厘米的单个“小肝癌”，经过有效治疗后，60%能生存5年以上，实际上是“治愈”了。怎样早期发现和治疗“小肝癌”呢？
第一，保持警惕，尤其是有乙型或丙型肝炎病毒感染和肝硬化的患者。10%～15%的华人有乙肝病毒（HBV）感染的证据，表现为血液中 HBsAg 阳性。乙肝病毒DNA 进入肝细胞后，可与肝细胞核内DNA整合，引起肝细胞DNA突变，激活癌基因，诱发肝细胞变成癌细胞。有人曾对中国台湾地区2万多名乙肝病毒感染的男性做了长期观察，发现他们患肝癌的危险性是无病毒感染男性的200倍。由于乙肝病毒主要在出生时从母亲那里感染而来，即所谓的“母婴传播”，而病毒诱发肝细胞突变需要长时间，以致肝癌常常发生在40岁以后。因此，乙肝病毒感染者应被认为是肝癌的“高危者”，应接受定期检查，至少每6个月做一次血液甲胎蛋白（AFP）测定和超声肝脏检查。 20世纪70年代，我们在乙型肝炎病毒感染高发的江苏省启东曾做了肝癌普查，查出数百名肝癌患者，有的一家被查出几个肝癌患者。其中有几十名“小肝癌”，这些人后来接受了手术治疗，多数取得了良好效果。丙型肝炎主要源于不洁输血和毒瘾者的不洁注射，也与肝癌有密切关系。日本和欧美的肝癌主要与这种病毒感染有关。
第二，必须认识到，肝癌（尤其小肝癌）不一定有症状。有人认为肝脏生了病，必然有“疼痛”，这是误解。肝脏是人体内最大的器官，其内没有神经，除非肿瘤侵犯到肝脏包膜（那里有神经），否则不会有疼痛。肝脏又有巨大的代偿能力，正常人即使切除70% 的肝脏，照样可生存。因此肝内长了肿瘤，一般不会出现“肝功能不全”的症状（如无力、不想吃饭、眼睛发黄即黄疸）。
第三，必须认识到，有症状的肝癌，不一定是“晚期”。前文已提及，肝脏包膜有神经，如果肿瘤长在靠近包膜处，即使很小，也会引起疼痛；又如肿瘤正好长在大胆管附近，会很早就引起胆管阻塞，出现黄疸。肝癌可表现为“急症”。肝癌组织很脆，组织内常有坏死，就像烂西瓜，外部撞击后易于破裂，引起出血，常见于巨大肝癌患者。但如果肿瘤毗邻肝脏边缘，即使“小肝癌”，也会破裂出血。我在40年前曾治疗一名四十几岁的病人。一次他和同事在晚会上嬉闹，一位同事从他背后拦腰抱住他，他突然大叫一声“哎呀”，随即倒地，面色变白，立即被送往医院。检查发现是腹腔大出血。随即剖腹探查，发现是肝癌破裂。一个直径仅3 厘米的肿瘤，正巧长在肝下缘表面，表面有2 厘米裂口，不断流血。
近日，我在门诊也看到一个病人，男性，50多岁，一个月前，他突然腹痛，在其他医院被诊断为“急腹症”，从腹腔内抽出血液，经保守治疗而“治愈”。我看了CT片，发现在其肝脏尾状叶有一个3～4 厘米大小的“小肝癌”，我马上收他入院。对他而言，这虽然是不幸事，但又是幸运事，因为正是出血才使他得到早诊断。像这个病人那样的小肝癌，手术治疗效果是很好的。
第四，采用恰当的治疗。小肝癌的首选治疗是手术切除。中国报告，手术切除后5年生存率，在≤3厘米的肝癌患者中达87.5%，在3～5厘米的肝癌患者中为65.8%。对年龄较大或有其他疾病、不适宜做手术的患者，可做消融治疗，包括在超声或CT引导下，注入无水乙醇（化学消融），或做射频、微波、冷冻消融。我们医院自2003年以来，应用冷冻消融已治疗几千例肝癌患者，其中有65例是小肝癌，随访发现，其中34例已健康生存5年以上。
对于治疗后的复发性肝癌，一般采用经皮消融治疗，如果肿瘤甚小或数量不多（少于5个），可按小肝癌处理，也会取得良好效果。由于这些病人病期较长，已经受过很多“折磨”，体质较差，选择合适的“微创”治疗十分重要。迄今我仍怀念印度尼西亚的一位老朋友。他78岁，是著名企业家，为了回报社会，在印度尼西亚开了多家医院。我们曾经帮助他的一家医院开展冷冻治疗，建立了深厚友谊。老人家十多年前患了肝癌，在日本接受了肝叶切除手术。3年前，肿瘤复发，在肝脏右叶长了一个3厘米的小瘤子。他准备来我院接受冷冻治疗。我为他准备了病床，制订了治疗计划，但他两次推迟入院时间。后来听说他的家人送他去日本接受手术治疗了。一个多月后，印度尼西亚医生来电，说老人家从日本回来后得了肺炎，正在新加坡治疗，病情危重，问我有无“好办法”。再过两周，印度尼西亚传来噩耗，这位朋友走了。我含着泪，电告印度尼西亚朋友，代我去奔丧。我感到十分惋惜，如果当时他仅仅接受微创的冷冻治疗，也许结果会完全不一样。
第五，良好康复。肝癌治疗存在“瓶颈”。肝癌再小，再好的治疗，总有部分患者（30%～40%）在5年内复发。因此，康复治疗十分重要，包括良好的心态、适当的运动、合理的营养。维持机体良好的免疫功能尤其重要。癌症是全身性疾病，半数以上患者即使在“早期”，血液和骨髓中也隐藏有癌细胞，尤其是癌干细胞，成为复发的“种子”。化疗对这些癌细胞无能为力，免疫治疗可能是唯一有效的对抗手段。我们参照美国密歇根大学报告的文献，率先制成“癌干细胞疫苗”，正在做临床试验，已取得可喜成果。
最后，我想告诉大家，我自己就是一位“小肝癌”患者，已经健康生存整整10年了。作为幸存者，我要对癌症朋友说：“跟着我抗癌吧，因为我是成功者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