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癌共存:治疗癌症的哲学思考

2016-11-18来源:
[摘要] 2015年1月25日,星期天,我接待了一位病人—— 病人女性,70岁,发现右上肺非小细胞性肺癌已两年。发现时已有纵膈淋巴结转移,被确定为ⅢB期。初诊的医院没有为她做手术治疗。

  生命,才是我们工作的原点,一切的科学思考与手段选择都必 须围绕这个原点,并为这一原点服务。

  2015年1月25日,星期天,我接待了一位病人—— 病人女性,70岁,发现右上肺非小细胞性肺癌已两年。发现时已有纵膈淋巴结转移,被确定为ⅢB期。初诊的医院没有为她做手术治疗。

  EGFR突变阳性,于是接受分子靶向药物厄洛替尼(Erlotinib)。几周后, 肿瘤缩小。继续服药,肿瘤有进一步缩小趋势。但6个月后,肿瘤重新长大。医生让她改服同类的吉非替尼,肿瘤从4厘米长至8厘米,接受了化疗,病人不能耐受。此时,某医院正进行一种新的分子靶向药临床试验,该药与患者以前服用的靶向药属于同一类型,但主要是治疗对厄洛替尼或吉非替尼耐药的肺癌,免费,只有“几个人份”,病人和家属很珍惜这一难得机会。

  我和牛立志院长一起,看了她带来的CT片。右上肺大块肿块,约有 10 厘米,边缘不清,合并有肺不张,有少量胸腔积液和心包积液。伴有骨转移。她说,原先走路尚轻松,现在有些气急了。

  同来的有她的女儿,一位CEO,还有她的儿子和朋友。他们的问题有两个:第一,我院有什么治疗措施?第二,可以接受新的靶向药试验吗?他们请我们帮助抉择。

  对于第一个问题,我们的回答是可以采取综合治疗。进展期癌症治疗的目的是延长患者生命,改善生存质量,与癌共存。任何单一治疗可能都难以达到这个目的,而联合的、多学科综合治疗,既“消灭”癌细胞(采用消融技术,例如冷冻、微血管介入),又“改造”机体(免疫治疗),也许可以达到这一效果。这些治疗,必须是微创或无创的,有助于维护人的“正气”,维护免疫功能,不要让治疗本身给病人带来额外痛苦。

  2010年,我们曾经访问了98例于2005年前在我院治疗的肺癌病人。这些病人均经病理学检查,确诊为非小细胞性肺癌,均为ⅢB 或Ⅳ期,当时预期生命不超过半年,他们均接受了以冷冻、血管介入和免疫为主的综合治疗。结果:生存1、3、5、7年和10年的患者分别有37、15、7、3 例和1例。这个数字似乎太少,但考虑到患者如果不接受这些治疗,几乎不可能活过1年,那就可以认为,这些数据可以称得上是小小的“成就”了。

  我一直为以下的朋友感动——

  东南亚某国卫生部部长,在体检中发现肺癌,已是晚期,有胸膜、肺门、锁骨上淋巴结转移。她说:“命运确定我罹患癌症,而且是晚期的。时间对我来说成为奢侈品,因为我所获的不再很多了,我和丈夫考虑了各种医疗和医疗地点,加上关心我的同僚们的意见,最后我们决定选择广州复大肿瘤医院、徐克成教授及其医疗组的治疗。”她在我们医院治疗后,3个月时复查CT,发现其肺部癌肿已“无活性”。两年后,她应邀参加我院新院区开张典礼。在日内瓦WHO会议上,她见到我国卫生部时任部长陈竺,感谢中国为她进行了有效治疗。陈部长后来赞扬我们“为中国争了光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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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孔子75世孙,我在一年前曾经写过有关他的故事。他患的是“晚期肺癌”,在常规治疗无效的情况下,来到我院接受冷冻等治疗。去年初,我见到他时,他已健康生存6年。一个月前,他来接受免疫治疗。我去见了他,高兴地与他拍照。

  湖南益阳的鲁先生,2002年患上肺癌,某肿瘤医院告诉他,只能活 100天。他痛苦地天天计算着在世的时日,但又不甘心,来到我院接受综合治疗。如今,他在家含饴弄孙,颐养天年。

  “综合治疗”,不可能都有效,但有可能给病人带来长期生存的希望。

  对于第二个问题,主要涉及对分子靶向药物的评价。 20世纪90年代,选择性Bcr-Abl酪氨酸激酶抑制剂伊马替尼(Imatinib)的推出,彻底改变了慢性髓性白血病的治疗和预后,接受治疗的慢性期患者7年生存率达90%以上。伊马替尼对胃肠间质瘤也有明显效果,可使复发性转移灶病人的中位生存率延长至54个月。上述治疗的成功,开启了针对某些癌症特殊异常分子进行靶向治疗的时代。

  但是,目前对分子靶向治疗有效的癌症,其分子靶点均较单纯。绝大部分癌肿生长、侵袭和转移相关的分子靶点很复杂,抑制其中一个或几个靶点,不能有效抑制癌细胞。例如胃癌,已发现的胃癌相关分子多达200个,抑制哪个分子靶点有用,目前尚无定论。这就好像要攻击一部正在快速行走的汽车,如果只破坏其一个轮子,汽车会停下来,但不会长久,轮子修好或更换后,汽车会再度行走。已知与癌症相关的基因有数万多个,其中少数可作为治疗的靶点,迄今尚无有同时针对如此多靶点的药物。

  非小细胞性肺癌的分子靶向治疗,目前主要针对表皮生长因子受体(EGFR)。在EGFR突变的患者中,小分子激酶抑制剂吉非替尼或厄洛替尼,能使患者的病变停止发展,但一般在6~10个月以后,无一例外地发生耐药,疾病重新进展。耐药者中,半数的癌细胞发生新的EGFR突变,称T790M。有报告称,应用EGFR抗体即西妥昔单抗(Cetuximab)加 上新的激酶抑制剂阿法替尼(Afatinib)或来那替尼(Neratini),可抑制 T790M阳性癌细胞。一份2014年发表的文献表明,应用该联合治疗者无 进展生存期为4.7个月。

  前述那位肺癌患者,在应用分子靶向药物后,肿瘤一度缩小,但疾病无进展期仅半年左右,目前已发生耐药。某医院要她接受临床试验,所用的药物即是针对T790M阳性癌细胞的药物。该药是中国开发的产品,目前尚无临床资料,但估计其效果相当于同类药阿法替尼。接受这一靶向治疗,或许会有4~6个月有效期。这一效果,对于“科学”来说,是贡献,也是伟大的。我们鼓励病人参加“试验”。但必须让病人明白,绝大多数分子靶向药物不可能明显延续生命,还要准备接受其不良反应。最后的结局肯定是“无效”。

  中国著名肿瘤专家汤钊猷院士在他的《消灭与改造并举》一书中,告诫称“分子靶向药物有作用,也有反作用”。2010年,世界著名权威杂志《柳叶刀——肿瘤学》发表一篇文章,指出:“分子靶向治疗对多种肿瘤有效,但完全缓解少见,耐药和复发常见”“用药3年的患者,病情会加剧”。汤钊猷院士的研究表明:一些以阻断肿瘤血液供应为主要机制的分子靶向药物,会加剧肿瘤组织缺氧,促进上皮—间质转化,诱导癌细胞转移,即反作用。

  汤钊猷院士主张治疗癌症应从“消灭肿瘤+消灭肿瘤”模式变为”消灭肿瘤+改造肿瘤/改造机体”模式。这也是我们实行“综合治疗”遵循的原则。汤院士在2013年2月写给我的邮件中说:“自从到您处参观后,我深感您在肿瘤诊治上开辟了一条新路。过去说发展是硬道理,现在说转型也是硬道理。实际上,只有不断变革才有出路,而变革是没有穷尽的。您在肿瘤临床开辟了变革的新路,这是最难能可贵的。相信会对更多癌症病人带来好处……”

  到底是参加“试验”,还是接受“综合治疗”?如果单纯从“科学”来看,抉择是艰难的。人们说:科学解决不了的问题找哲学,哲学解决不了找上帝。对于病人来说,首要的是延续生命。哪种措施能给我们更多的生存希望,哪种就是抉择的依据。事实上,如果用哲学原理去思考,去判断,选择接受何种治疗,就是艰难而又简单的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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