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心灵叙事（27）】生命如舟，扬帆远航

波涛阵阵涌来，让我们无处可逃，但若我们迷失了方向，海浪会引领你再见朝阳。——题记

娟子是一名职员，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，是父母的女儿，是丈夫的妻子，她也是一名癌症患者，管床医生周医生跟我说，她已经是胃癌的Ⅳ期合并骨转移，目前已经吃不下东西了，生活质量、情绪都不好，经过两次的探访，我跟娟子已经很熟了。

这次见到娟子，她无力地靠在病床的护栏边，因为病情的进展，她已经五天没吃什么东西了，只是输营养液维持着，瘦长蜡黄的脸上眼睛显得更大了，单薄的衣服上隐约透出骨头的形状，四肢像竹船篙一样又细又长，看见我来了她勉强地挪动了一下头和手，以示打招呼，我也熟稔地拉了一条凳子坐在她旁边。

“今天感觉怎么样？”我问道。

“还是跟前两天差不多，可能好了一点吧。”娟子看了看我，似笑非笑地答道。

“那就好，今天吃了什么东西嘛？”我继续问道。

“没呢，放在杯子上呢！”娟子示意我看看床头柜上的杯子。

杯子上架着一个已经被勺子挖了一半的猕猴桃。

“那还可以啊，今天能吃点东西了。”我笑着说。

“没有，我也在霸蛮吃，但是刚刚吃这么点，你来之前我都全吐了。”

“噢，那你今天也很不错了，有在努力地吃。”我试着鼓励她。

“嗯，我昨天一直在反复听一首歌。”

“咦，是什么歌呢，可以跟我分享一下？”我感到好奇。

“给你听，Wellerman。”她轻轻的打开手机，点开播放键。

男声合唱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，诙谐调侃的声音和着鼓点，又似喊着行船的号子一般，不断重复着，像是童谣又透露着一丝黑色幽默。

“为什么您一直听这个歌呢？”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歌。

“其实我很喜欢看歌曲评论，里面很有意思。”她笑着说。

“那这个歌的评论是什么样的呢？”

“这首歌是唱的捕鲸的水手，结合他们的歌词，是出去捕鲸鱼的时候一直被鲸鱼拉着，但是船上的补给快要吃完了，这些水手就一边在海洋里飘着，一边等着另一艘补给船，这样的一首歌。”

“嗯，所以他们最后等到补给了吗？”我问道。

“是啊，我就是在想，他们到底等到补给了吗？歌曲里没有明显说补给到底来没来，如果没有补给就只能迷失在海上死去。”她垂下了眼。

“那你是觉得这个歌跟你有关系？”我的直觉告诉我，她可能在思考某些问题。

“是啊，我这条小船也等着补给呢，你觉得这个歌最后的补给船来了吗？”她看着我问道。

“嗯，不管这个补给船来没来，至少水手们在一起认真地捕鲸鱼，他们见识过了风浪，也见识了最平静美丽的大海。”我选择跳出她的问题。

“哈哈哈，你说得好狡猾，虽然这样说也没错。”她笑了。

“但是不管怎么说，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是没变对吗？该捕鲸鱼就捕鲸鱼，该生活还要继续生活。”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的。

“对，谁也不知道我的补给船会不会来。”她笑起来说道。

“刚刚你不是说我很狡猾，那再狡猾一点，我觉得你的家人、你自己的力量还有我们医务人员都是你的补给船，你看你有这么多补给船了。”我也笑了。

“对，你这个说法我很认可。”她沉思了一会回答。

我知道她有一个6岁的女儿和一个2岁的儿子，但是现在都只能把孩子给家人带。她是一个独立要强的人，工作也很获得单位领导的认同，在面对疾病这件事上她同样表现得独立坚强，但长期的病痛折磨让她没了信心，像漂浮在茫茫海上的一艘小船，一个浪打来也许就迷失了方向。

“如果说，你的小船上，只能载下三样最重要的东西，你想带上什么？”我突然想问一问她。

“是三个人还是三样东西？”

“三个人或者东西都可以。”

“那我会带上我两个孩子和老公。”她毫不犹豫地回答。

“那如果不能带人，只能带一样东西呢？”

“那我想我会带上健康吧！”再次果断地说。

“回答这么快？要不要再考虑一下？”

“不用，我觉得我已经回答完了。”

“嗯，我想那我们就可以带着这个目的不懈努力。”我试着引导她。

“是啊，我觉得我已经很努力了，只是有时候疲惫了会想要休息一阵子。”

“你已经很努力了，小船白天很努力地航行，总要给自己一点时间休息一下。”我摸摸她的手。

“嗯，我也很相信，到了天亮太阳出来了就会有方向，不管我能坚持多久，但是我会加油，至少要好好陪着我重要的人，其实我已经在着手写给孩子的信了，女儿的我已经写完了，儿子的我这阵子实在是太吃力了，就休息了一阵，等我好起来我就会去写。”她认真地说道。

“嗯，好，我也每天来督促你写一写。”看到她有想做的事，我也很替她高兴。

后来娟子顺利出院了，在家康复的日子她也坚持在给孩子写信。在生命的小舟遇到风浪、黑暗迷失的时候，我想大家的爱心就是这一艘艘补给船，给生命之舟补足燃料与希望，让它们等待黎明降临，再次扬帆远航。